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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3-11-30 09:23  来源:昭通日报

近日,苏钰琁发表了新作中篇小说《老白脸》(原载《安徽文学》2023.9),该小说着眼于人与自然的关系,讲述了傈僳族护林员蜂猴一家与滇金丝猴“老白脸”之间的故事。小说中的主人公蜂猴原本是一个经验老到的猎人,一个偶然的契机使他成为了白里雪山的护林员,而后数十年如一日地悉心照料着山里的滇金丝猴,并与一只叫“老白脸”的滇金丝猴结下了深厚的情谊。然而,在儿媳妇赵娣儿嫁进家门后,一切发生了转变,赵娣儿为了取猴脑给亲爹治病,骗取了蜂猴父子的信任,最终用猎枪杀了“老白脸”,蜂猴目睹这一幕后彻底陷入了错愕与迷茫……小说既展现了人与动物、人与自然亲密和谐温情美好的一面,同时也批判了现代社会人心凉薄、利欲熏心的现实。本文从小说中的主要角色“老白脸”、蜂猴、赵娣儿的形象建构出发,分析角色背后的隐喻内涵,揭示小说对于当下生态危机、人性危机的反思。

一、“老白脸”:灵性自然的象征

小说以《老白脸》为题,“老白脸”就是那只年迈瘦弱、温驯通人性的滇金丝猴,这是蜂猴为它取的名字,源于滇金丝猴长着“雪白的一张脸”的外貌特点。“老白脸”在文中虽然没有被过多描写,但是它的出现构成了全文的线索,蜂猴人生的转折、赵娣儿的到来、猎枪的消失与寻回都与之息息相关,可以说小说情节的推进都是围绕“老白脸”来展开,它无疑具有丰富的内涵。

“老白脸”虽然是一只猴子,但是在蜂猴看来,它更像是陪了自己大半生的兄弟,他们之间已经形成了深深的默契,蜂猴的一举一动“老白脸”都心知肚明,虽然“老白脸”不会说话,但是它一直以行动响应蜂猴的召唤。“老白脸”每天都要来蜂猴的家里,“白天见不着,晚上一准来,像个找娘的奶娃娃。”一次,蜂猴不在,赵娣儿开门后,“灰白猴子朝屋内探了探头,似是没有找到想找的人,看了赵娣儿一眼,灵巧地越过屋檐,很快消失在树丛中。”作家以轻松的文笔生动地写出了“老白脸”对蜂猴的信任与亲近。作家不吝笔墨赋予了“老白脸”以人之情性,将其人格化,它在吃松萝时“小心翼翼避开桃儿七”,那是因为七年前蜂猴与它初次见面时,就是用几株桃儿七为跌伤的它敷伤口,“老白脸”还记着蜂猴的恩。在小说结尾,蜂猴看到“老白脸”的尸体,“大腿上有一处伤口,已经用水清洗过,旁边放了一株新鲜的桃儿七”,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老白脸”念念不忘的仍是蜂猴,桃儿七承载了它们之间的深厚情谊。小说以细腻的笔触展现了“老白脸”的野性与灵性,温驯可爱的“老白脸”正是灵性自然的象征。

二、蜂猴:生态人格的形塑

蜂猴是小说中的核心人物,作家对其命名可谓匠心独运,“蜂猴”二字概括了他作为傈僳族猎人的前半生与当上护林员照料滇金丝猴的后半生。蜂猴的爷爷因采蜂蜜被野猪追撵坠崖而亡,因此全家人以“蜂”为姓纪念过世的爷爷。“蜂”这一姓氏代表的是蜂猴的过去,即年少时的蜂猴,那时他是优秀的傈僳族猎人,“猎麂子、打野猪样样在行”,而以“猴”为名则指向的是他在转型成为护林员之后与猴相伴的时光。从猎人到护林员的转变也是他生态人格形成的过程。

通俗来讲,生态人格指的是在深刻认知人与自然关系的基础上培育出的热爱自然、保护生态的内在品格。在当猎人时,蜂猴还没有形成这种生态人格,但是从小的生活环境也为他日后生态意识的涵养奠定了基础。他自小在白里雪山的原始丛林里生活,与各类野生动物为邻,绵延的雪山,巍峨的山峰,足以想象人在此间的渺小。蜂猴一家人与其他动物也没有什么两样,都是无边无际的白里雪山上的一个个生灵,在恶劣的自然环境中努力求生,对自然的感知也多是畏惧,畏惧自然的思想也因爷爷坠崖而深深烙印在蜂猴幼小的心上。在搬到傈僳族寨子后,生活环境有所改善,蜂猴也依靠自己打猎的本领开起了猎场,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此时的他对自然的认知也没有大的改变,动物与自然界都是他赖以谋生的手段。然而在动物研究所的人来过之后,他在寻找滇金丝猴的数年中逐渐形成了自己的生态人格。

“一队人在白里雪山寻踪问迹,但凡人力所及,不畏绝壁深箐,不畏雷暴风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一行人站在海拔4000米的悬崖边,隔着两个山头,远远看到一群灰白猴子像一簇簇白花一样开在杉树上,才第一次知道,原来滇金丝猴是真的存在。”正是因为数年的寻找,蜂猴一方面见识到了自然的伟力、领会到了自然之美,另一方面也认识到了国家对雪山生态、动物保护的重视。他们付出多年时间与心血苦心孤诣寻找滇金丝猴的过程锻造了蜂猴的生态人格,完成了他“生态人”的转变,对自然多了敬重与热爱。譬如,他在回答儿子蜂窝煤提出老熊因过量繁殖而挨饿的疑问时,他说:“这山不够还有那山,山也自有把水端平的办法”,体现了他对自然调节能力的深刻认知。在当上护林员后,他尽心尽力地照料滇金丝猴,与“老白脸”亲密无间地相处既是他生态人格的彰显,更体现了他骨子里的善良,把对人的爱拓展到了动物身上,皆源于人性“善”的本质,所以其生态人格的形塑也是对人性本质的复归。

三、赵娣儿:自然人性的裂变

如果说蜂猴生态人格的形塑完成了对人性本质的复归,那么赵娣儿欺骗蜂猴父子、猎杀“老白脸”的恶行就佐证了其自然人性走向了裂变。赵娣儿无疑是小说中最为复杂的人物,她的身上有许多矛盾的点,正是这些矛盾的点构成了情节的曲折与波澜。

赵娣儿是一个来自城市的漂亮女孩,却心甘情愿地嫁到山里和有智力障碍的蜂窝煤一起生活,作者一开始就埋下了伏笔,赵娣儿的用心不纯。而后又写道,她很害怕猴子,连梦到猴子都会被吓出一身冷汗,可是她偏偏又喜欢和猴子接触,每天和蜂猴一起上山给猴子喂食,还费尽心思地学引猴。一系列谜团更加重了读者对其动机的猜疑,直到最后猎枪被寻回,谜底揭晓,赵娣儿是为了给亲爹治病想取猴脑才闹出了这么一出大戏。赵娣儿的行为无疑是卑劣的,作者在批判她卑劣行径的同时也赋予了这个人物强烈的悲剧色彩。

赵娣儿虽然出身城市,长相标致,但是从小缺爱,一直生活在重男轻女的家庭中,父母只爱弟弟,作为姐姐的她小时候是弟弟的贴身保姆,长大后又成了一家人的“提款机”,亲爹得了脑病因迷信吃猴脑可以治病的偏方,她就想方设法地嫁到有猴子的白里雪山并猎杀了“老白脸”。赵娣儿的一切行动都是为了治好父亲的病,以便得到失落已久的亲情,对亲情的渴望最终导致她走向了邪路,丧失了人性。人性与亲情在这里貌似形成了一种对立:为了亲情就得舍弃人性,然而容易疏忽的是亲情首先得建立在人性与纲常伦理的基础之上,丧失了人性的亲情还有立锥之地吗?况且,赵娣儿的家是一个回不去的家,那里只存在虚假的亲情,以错误的方式去攫取虚假的亲情,最终必然走向悲剧的结局。在她开枪的一刹那,她失去的不仅仅是婚姻爱情还有自然人性。因此,来自城市的赵娣儿又构成了一重隐喻,她似乎成了现代社会人心凉薄、利欲熏心的象征,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从一开始骗婚到最后猎杀动物完全罔顾伦理与法律,显示了人性的失落与悲哀。然而,作者似乎又不想完全否定人性,小说叙写了赵娣儿在猎杀“老白脸”之前多次出神地看着“柿子树下的月光”,柿子树是她童年的回忆,虽然并不美好,但是勾连了她获得亲情的希望,流淌到窗外的一抹月光就像泪水一般,喻示着她此刻内心的挣扎与苦痛,人性的复杂得以呈现,人物形象因而也丰满立体起来。

小说《老白脸》以细腻的笔触讲述了一个当代人与动物、人与自然相处的故事,蜂猴从猎人转变为护林员体现了自然生态对人性的感召,人性本质在生态人格的形塑中得以复归,而现代社会人情淡漠、利欲熏心的现实诱使人们放纵欲望,在毁坏自然的同时也造成了人性的裂变与失落,小说包含了一种深刻的思想:人性与自然是相互联系的,人性的失落必然会引起自然的失落,自然的失落也致使人类的灵魂无处安放。

作者:韩玉霞

审核:莫娟   责任编辑:周万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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